上帝的兩扇門，揭開基因組天書的奧秘

1990年，人類基因組計劃正式啟動，從多個方面改變了或正在改變著世界和我們的生活。2015年《科學》雜志評出的年度科學進展中，CRISPR基因編輯技術位列。2016年6月，美國食品藥品監(jiān)督管理局批準了用CRISPR編輯人體的免疫細胞、進而治療相關疾病的研究。這意味著人類已經(jīng)可以改造自己的基因組，而這也再一次將人類置于倫理、法律、安全的多重選擇路口。“我”究竟是誰？基因會決定我們的性格嗎？基因會決定我們將來會得什么病嗎？每個人都需要進行基因檢測嗎？食用轉(zhuǎn)基因食品會改變?nèi)藗兊幕騿幔?/p>

在日前與《我的美麗基因組》一書譯者——復旦大學生命學院人類學系教授李輝共同作客在上海圖書館舉辦的2016上海書展“書香·上海之夏”名家新作系列講座之“我的美麗基因組”講座活動中，復旦大學研究生院院長、復旦大學生命科學學院教授鐘揚用一個個鮮活生動的例子，深入淺出地為公眾解讀了基因組這一生命天書的奧秘。

天賦與疾?。荷系鄣膬缮乳T

鐘揚年輕的時候沒有讀高中就上了中科大少年班，見到了很多很奇特的人，自認為一直生活在他們的“陰影”下面。“現(xiàn)在大家夸我是少年班zui正常的人，因為我們班不正常。”講座中，鐘揚的一句玩笑帶出了他對于人類基因的辯證思考：究竟什么是天賦？什么是疾??？什么是好基因？什么是壞基因？在他看來，沒有什么的優(yōu)勢或劣勢，只有適應。他自己在上海時候的優(yōu)勢，到了西藏就變成了劣勢。也正因此，當他看到《zui強大腦》那樣的節(jié)目把科學界已經(jīng)確定為妨礙生活的疾病基因拿出來作為“zui強大腦”宣揚天賦時，感到那樣的娛樂已經(jīng)走得太遠了，讓人心里不舒服。

鐘揚舉例說，所謂輕而易舉獲得的“天賦基因”常常與一系列遺傳疾病密切關聯(lián)，是連鎖的。他曾經(jīng)發(fā)現(xiàn)一個擅長識別常人難以識別的“音高”的家族，其50個成員基本生活在嚴重失眠的痛苦之中。“因為他們能聽出100米外汽車的剎車有毛病。像我們這樣五音不全、沒心沒肺的，睡眠反而很好。”

又比如他有一個朋友的弟弟，是個色盲，但為了和命運抗爭，不僅學會了獨立生活，還因為攝影記者的工作需要學會了開車。那位弟弟能憑借對紅綠燈亮起的時間和位置的記憶，靠亮度感知亮的是紅燈還是綠燈。他還得過全國性攝影比賽一等獎。鐘揚開始覺得很神，后來他研究領域的科學證明了：在一部分色盲家系中，很可能產(chǎn)生超級視（特別是色盲的母親）。就是說，普通人通常有3個視錐細胞，色盲患者大多數(shù)情況下只有兩個，但他們的媽媽極有可能是有4個視錐細胞的超級視。這真叫：“上帝如果在你面前關上了一扇門，一定會為你打開另一扇門。”再比如地中海貧血癥基因的攜帶者因為血液不招蚊子，所以不會得瘧疾。“想想我們花了多少力氣防治瘧疾，還不如一個生理缺陷有用。從這個角度，我們憑什么還說哪種基因是丑陋的呢？我們還不如稱我們的基因組為‘美麗基因組’。

基因知情權：疾病早防與知情的負擔

鐘揚認為，個體有對自己基因的知情權，但有時候，也會帶來知情的負擔，有些基因疾病患者甚至因為過早知情而一被子自暴自棄。所以，雖然技術進步條件下的基因檢測已經(jīng)越來越為人們所負擔得起，但并意味著的必要性，而且即使檢測出問題基因，也不意味著必然大概率地導致疾病。在他看來，安吉麗娜·朱莉在進行基因檢測后馬上采取了乳腺手術其實是一個特例，不是每一個基因問題的攜帶者都需要效仿的。據(jù)鐘揚介紹，和乳腺癌高度相關的兩個基因分別叫BRCA1和BRCA2，如果哪個人的這兩個基因發(fā)生了突變，則其今后患乳腺癌的幾率大約在25%至40%之間。安吉麗娜·朱莉的媽媽、姨媽等家族里的女性成員都有乳腺癌的發(fā)病史，這使她的發(fā)病幾率提高到70%。“所以，并不是說一檢查出基因有問題就必須做手術，不同疾病基因的致病性是各有不同的。”

關于基因的適應性，鐘揚舉例說，熊為了過冬，冬天會花一個星期猛吃食物，人如果那么吃上三天，肯定吃死。而熊還不會得糖尿病。這是為什么呢？因為熊有一套機制，能夠回收自己尿液中的氮，如果人也能有這個基因，得糖尿病病的幾率會大大降低，*糧食生產(chǎn)也可大大減少。此外，科學家發(fā)現(xiàn)熊還會回收自己體內(nèi)的鈣，所以母熊生小熊后不會骨質(zhì)疏松。鐘揚設問：“如果你家的水管壞了，你是會修那條水管，還是重新?lián)Q一條呢？熊會換一條新的，而人可能因為長期養(yǎng)尊處優(yōu)慣了，沒必要像熊在野外艱苦條件下那么不正常地生活，所以已經(jīng)不會換新水管了。作為一種生存策略，熊在困境面前不是讓自己去得病，而是采取急性冒險。”

科學與技術：轉(zhuǎn)基因食物的兩個面向

對于公眾關心的轉(zhuǎn)基因問題，鐘揚表示，科學與技術是兩碼事，這個區(qū)別在轉(zhuǎn)基因問題上表現(xiàn)尤為突出。迄今為止，在科學上還沒有一篇論文足以證明轉(zhuǎn)基因食物對人體健康有害經(jīng)得起推敲，但轉(zhuǎn)基因操作過程中的生物技術是*可控的嗎？轉(zhuǎn)基因食物的生產(chǎn)廠家接受控制嗎？各個操作步驟可以全鏈條監(jiān)測清楚嗎？

鐘揚覺得，問“轉(zhuǎn)基因食物是否安全？”，就好比問“饅頭能吃嗎？”，其中包含了兩層潛在的意思：一層意思是饅頭是由小麥做成的，小麥能吃嗎？另一層意思是：既然沒有什么證據(jù)證明小麥是不能吃的，媽為什么清晨不讓你到家對門的小賣部去買饅頭呢？——因為那個小賣部賣的饅頭不僅用了小麥，而且還添加了別的不該添加的東西。“這不是與科學相關，而是與技術和工藝相關。如果連一個饅頭都不能讓人放心，怎么敢說轉(zhuǎn)基因技術是*過關的呢？”

因此，他認為，一方面要大力鼓勵科學家深入開展轉(zhuǎn)基因研究；另一方面，應嚴格控制轉(zhuǎn)基因技術的應用和轉(zhuǎn)基因食品的上市。